专访《我在他乡挺好的》导演李漠丨用真诚的态度描绘异乡人的生活

作者 / 灵樨

“你为什么要留在北京？”

似乎每一个北漂青年在北京打拼的路上都这样问过自己，但很少有人能真正想明白答案。

近期湖南卫视和芒果TV同步播出的电视剧《我在他乡挺好的》聚焦了四位北漂女孩的故事。从导演李漠、监制黎志、编剧虢爽、孙麒珺到出品方芒果TV及麦特公司，本剧的主创团队用一个独特的故事和一份难得的诚意探讨「北漂」的话题。租房还是买房、北京拥挤的生活环境、工作压力和社畜状态、毕业后的迷茫、该躺平还是该努力，这一系列的问题萦绕在几位主人公的生活里，也同样折射了所有异乡人的现状。

其实关注「北漂」的影视剧非常多，但《我在他乡挺好的》能够在没有流量加盟、没有大IP加持的情况下获得观众认可，并且豆瓣开分8.3，得益于整个主创团队真诚讲述的故事能够与当代观众产生强烈的共情。该剧的导演李漠也坦言，这部剧最吸引他的地方就在于「真诚」，不仅故事很「真诚」，其他主创团队成员制作这部剧的态度也同样「真诚」。

“首先是故事本身很真诚，然后是我见到的这个项目的制作团队，包括两位编剧老师、制片人、芒果TV的对接人、责编、麦特的小伙伴等每个人都在同一个频道里，努力真诚地讲述一个故事，他们没有要求这个片子要带来多少流量，完成怎样的KPI，这点非常打动我。另外，这个故事虽然我不能说完全感同身受，但确实也在我身边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这个项目给了我一个机会重新审视我在北京的生活。”导演李漠表示，他在用一份赤诚之心完成这部作品。幸运的是，该剧的幕后团队全都同心同德地朝着同一个方向努力，这在影视创作的过程中是非常难得的。

谈创作：从「真诚」出发，找准生活逻辑

导演李漠在大纲阶段就已经介入了这个项目，他坦言《我在他乡挺好的》这个故事基础和编剧所想要表达的内容是他非常认同的，而他也与编剧一起梳理了整个故事，在结构和细节上做了一些调整。

第一集结尾，胡晶晶的意外离世，在观众们看来，她无非是因为丢了工作而好朋友们又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上一秒还准备等好朋友们来为自己庆生，下一秒就由于手机掉下了天桥而崩溃轻生。

相信看到这里，大部分人的脑海中都会浮现出好多个问号。其实在剧本的创作阶段，经过导演、监制、编剧、平台责编及制片人数次的讨论及磨合，才确定将「寻找晶晶轻生原因」的这条线索贯穿全剧，一是可以持续带给观众反转和悬念，二是这样的处理更加让人信服。不过在导演看来，《我在他乡挺好的》并不是一部悬疑剧，因此为观众不断制造悬念点也不是这部剧的主线，而展现乔夕辰、纪南嘉、许言三位北漂女孩的真实生活状态才是这部剧的初衷。

谈及对这部剧创作方向的理解，导演李漠如是说：“这部戏其实没有所谓的主线，也没有强烈的戏剧冲突，设计找寻晶晶离世原因的线索的确是为了怕部分观众觉得太散看不下去。不过找死因并不是为了追责，因为晶晶是轻生，责任应该归咎于谁？如果是他杀，还可以归咎于凶手。所以我们实际上是想通过这条线索展现晶晶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这一点也是我和编剧老师达成共识的。”

「异乡生活」才是这部剧的主题，乔夕辰、纪南嘉、许言、胡晶晶四个闺蜜都有各自的生活烦恼，只不过晶晶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与这个世界对抗。“晶晶的死亡对我来说像是一个童话故事，它喻示着我们生活中有许多无法挽回的事情。”导演解读对晶晶离世的处理是非常深刻而特别的，他认为晶晶的去世对于活着的三个闺蜜来说是遗憾，而她们却还是要带着这份遗憾继续在北京生活，这就是非常残酷的现实。

导演李漠和编剧虢爽、孙麒珺一致认为，在细节和情绪的处理上该剧都应该遵从现实主义的创作原则，每一个环节都要找准生活逻辑，否则很容易拍成悬浮偶像剧的质感，而这恰是这部剧必须要规避的。比如面对闺蜜晶晶的离世，三个姐妹并没有表现出特别悲恸、无法自拔的状态，而是在葬礼之后又投入到各自的生活中去。就像乔夕辰葬礼后回到公司继续完成手头的工作，加班到深夜，怀念晶晶的时候也只能在走廊里借酒浇愁；南嘉身为表姐也必须要在家开视频会议，还不忘处理生活的一地鸡毛；许言也只能叹息给晶晶买的生日礼物没有办法送到了，还要跟男友继续过日子。

在现场拍摄的过程中，导演李漠在原剧本的基础上也时刻把控着细节上的生活逻辑，许多细节的处理都是在现场和演员们共同碰撞出来的火花。比如乔夕辰在发现苏晴偷单子追出去的那场戏中，剧本里仅写的“没追上”，但导演李漠设计了乔夕辰接推销电话的细节，这样就使“没追上”有了合理的理由，乔夕辰气愤的情绪也有了发泄的出口。

《我在他乡挺好的》是一部真实、真诚的作品，写实的内容更加需要考虑生活的逻辑，这样才能具有现实的质感。因此，在影像风格方面，导演李漠和主创团队同样也考虑到了现实主义的表达方式。

谈风格：两种影像质感的交织

在拍摄《我在他乡挺好的》时，主创团队采用了两种不同的运镜方式，为了配合不同的情绪表达和故事走向。

第一种是手持镜头，故意制造出晃动的感觉，为了表达北漂的漂泊感，比如晶晶挤地铁、劳累一天回到空荡荡的家，乔夕辰与公司面临被裁员的风险，许言与北京本地男友在街头吵架……这一系列的镜头都是晃动的、不稳固的，就好像这几位主人公在剧中的生存状态。

在该剧中，除了聚焦四位异乡女孩以外，还描绘了简亦繁、欧阳两位男主的形象，他们虽然都是北京人，但却从小都在外地长大，因此也同样具有异乡人的漂泊感，在镜头表现他们的时候也同样是晃动、漂泊的。

除了漂泊感以外，另一种镜头风格却是理性克制的。导演李漠表示这一种镜头风格是参考了《海街日记》，虽然没有完全达到那种效果，却最终使“克制冷静感”超越了视听层面，这也是主创团队所选择的剪辑标准。

比如晶晶去世之后，三个闺蜜来到停尸间认尸，当时现场拍摄尝试了好多个版本，其中有一版是任素汐哭到撕心裂肺，那个版本特别有感染力，却在正片剪辑中被拿掉了。最后换成了几个姐妹很克制地哭，虽然没有哭到痛哭流涕，但也感受到了几个姐妹的悲痛。导演告诉我们，他认为成年人的悲伤不会在人前宣泄得太淋漓尽致，而是在独处的时候才会完全释放出来，大家商量之后觉得，“克制”才更贴近我们的生活逻辑。因此，医院走廊里乔夕辰在窗前独自一人喝啤酒怀念晶晶，那场哭戏才是成年人真实自然的表现。还有葬礼上妈妈抱着晶晶的骨灰盒哭，其实也尝试过很多版本，最后也选择了最克制的那一版。

导演李漠表示：“节制的情感已经成为了我们主创团队的创作理念了，那种撕心裂肺、哭晕的戏都太强迫观众共情了，我们不想给观众看那样的东西。”用两种镜头风格交织参与叙事最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是否违和」，而这部剧既用晃动的镜头体现了“他乡”的漂泊感，也用克制的镜头体现了异乡生活的无奈，更贴合了主题，也更容易与观众拉近距离，可见该剧的主创团队是非常智慧的。

谈选角：她们都具有倔强要强的气质

翻看一下网友们在豆瓣和微博上对《我在他乡挺好的》这部剧的评价，许多观众除了表示“超有共鸣感”以外，不少网友也提出该剧的选角非常合适。

周雨彤、任素汐、孙千、金靖都是“北漂”，与角色的身份十分契合，不过导演李漠却表示，主创团队在选角时并没有考虑过“演员是否是北漂”的问题。“其实我接触的大部分演员都是北漂，北京本地的适龄女演员其实并不多，我认为这四个姑娘都有契合角色的特质，他们都有一种倔强要强的气质。”

周雨彤饰演的乔夕辰是一个资深社畜，每天加班到深夜，对工作态度认真、勤恳，生怕自己被裁员。她的骨子里是没有安全感的，而她将安全感寄托在了“稳定的工作”上。她还具有“被迫害妄想症”，总是会遇到一些奇葩的事情，比如被中介骗钱，怀疑被人跟踪，搬到郊区住遇到入室偷窃……但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乔夕辰永远是一个阳光积极生活的人，而这一点周雨彤身上也同样具备。

任素汐那种大姐大的气质也很符合纪南嘉这个角色，事业有成却对情感一直有防备心，她与欧阳的年下恋也是从防备疏离走向了接受、敞开心扉。

许言的扮演者孙千受到了部分网友的质疑，不过导演李漠却坚持为孙千说话：“其实我觉得孙千正是许言的最佳人选，因为许言本质上不是一个物质的女孩，她是很单纯无知的，刚来北京，做了一个很基础的工作，她看到别人背好包就也想背好包，看到别人美丽就想抽脂，因为在她的工作环境中就是这样的，有钱美丽的人容易说得上话，她也只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被别人尊重、被人喜欢。”孙千的那种单纯小女孩的性格的确非常符合许言，而她也将许言的“作”表演得很自然。

金靖虽然出场次数不多，但她也为这部戏突破不少，她不再是以一个耍宝喜剧的形象出现，而是扎扎实实地演绎了一个藏有太多秘密的悲剧人物。在剧中她饰演的晶晶是一个长相普通、家境普通、在异乡漂泊的推销员，她呈现给观众的状态就是工作不顺却依旧善良积极，这一点是非常让观众心疼的。

聊到选角，导演李漠还向记者透露了一个小插曲。这四位女孩原本设计的是东北姑娘，演员们为了契合角色曾经想要学习东北话，但导演和监制都认为东北话并不是必要的。“外地人学东北话其实会比较别扭，这四个人里只有孙千是东北人，她的东北话是最自然的。唯一要求她们的就是把‘什么’换成‘啥’，把‘怎么’换成‘咋’，把‘我们’换成‘咱’，基本上北方的语言特点就有了。”

在与导演李漠聊起《我在他乡挺好的》这部剧的创作始终时，导演一直都保持着谦逊低调的态度，即便在得知这部剧开分8.3的消息时也只是感谢观众们给自己的“鼓励分”。与其说是观众在“鼓励”该剧的主创团队，不如说是《我在他乡挺好的》这部剧在“鼓励”正在北漂的观众们，因为不少观众在看剧时频频发送弹幕，称是“找到了留在北京的理由”。

在北京的异乡人生活虽然会遇到像剧中主人公们所经历的那些困扰，也会因为没有“安全感”做出一些傻事。但导演、编剧、监制等主创团队并不想通过这部剧强化北漂的焦虑感，而是希望鼓励身在他乡的人们积极勇敢、乐观向上地面对生活。北京为什么好？除了这座城市很大、工作机会很多意外，还因为这座城市有许多人情温暖的地方。剧中也表现出了北京生活的“人情味”，比如乔夕辰搬家的时候，师傅顺手把行李箱的轮子修好了；一个人吃饭中途离开的时候，乔夕辰没吃完的饭总是会被收走，而店员贴心地在她的座位对面放了小熊玩偶，提醒这里还有客人没有用完餐。治愈、温暖的小故事在这部剧中有许多亲切的体现，异乡人在北京报团取暖的温情也是该剧主创团队做剧的初衷。